[桂花树]桂花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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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每个人。了让医生能够轻松讲述“小寡妇”的细节，我不得不停下来与公司指挥官和指导员站在走廊上。于在房间里沉默片刻之后，关博士说：“我们在学校有1000多名残疾士兵，以保护祖国的和平与和平，其中一些是残疾人，有些是残疾人。割和其他像你一样年轻的弹片弹片弹了他的眼睛...你的爱人也是残疾人不要紧张，平静地喝酒，当你听到残疾时你一定很伤心“情人，但如果你想打开它，人们总会在那里，所以想想你的心情会更好。尹香莲颤抖着。生走出房间，说尹香莲太紧张了，心脏太紧了，以至于害怕她受不了。下次会说吗？导师说你已经开了头，如果她崩溃了，她会继续紧张，结果更难以预测。后决定每个人都会进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医生说胡明光的睾丸已经被子弹击倒时，尹祥莲发生了一些震颤，砰地一声，砰的一声。个人都迅速将他抬到床上，医生跑出去把护士带到医疗设备上。听了尹香莲的心脏，并要求护士给予一剂镇静剂。静剂尹香莲很快就睡着了。冠听了他的心，说没问题。们走出房间，问医生接下来要做什么。说他做思想工作很困难，只有小胡晚上跟她睡觉。知道她丈夫的残疾会非常伤心，但她不会因为她受到强烈的情绪冲击而晕倒，能够在精神上抵抗强大的打击。悲伤之后，她的思绪将是空虚的，她会有持久的不适和失望。种情绪只能由她的丈夫解决。Le lendemain， la "petite veuve" est sortie de la prison de lamour， ses yeux étaient noirs et ses yeux étaient couverts de yeux injectés de sang et il était couvert， abattu. Tout cela nous dit quaprès la découverte de linitié la nuit dernière， tous deux sont tombés dans un abîme profond. Il ne regardait personne， il ne parlait à personne， il ne fumait pas， il était assis seul sur le lit， regardant au loin à travers la fenêtre. Se cherche-t-il dans ses souvenirs? Le temps semble sécouler du printemps à lautomne en un rien de temps et les fleurs sont rapidement emportées par le gel. Le visage rougeâtre de Yin Xianglian faisait pâlir lautomne. Elle est malade， toujours belle， comme une fleur de prunier. Elle a vécu huit jours， mais son cœur a traversé un long et extrêmement difficile voyage. Quand elle s’est arrêtée sur le chemin de la vie， elle s’est retournée pour respirer un long voyage， disant que ses parents s’inquiétaient de leur perte et ne savaient pas où ils se trouvaient. À la veille de son départ， Hu Mingguang nous a dit quil avait le même lit que son épouse la première nuit et que， lorsquelle a touché lendroit où il se trouvait， elle est tombée à genoux et a pleuré. Appeler， étouffé， en sanglotant， jusquà ce que les larmes sèchent， reste toujours là， comme si on appelait un mort pour le réveiller en criant son complexe dâme. Et il était complètement engourdi， pas de larmes， pas de réconfort， comme si lâme était partie. Il a dit de tout son cœur que sa femme ne voulait pas divorcer， elle lui avait demandé de rentrer chez elle pour travailler et délever un enfant dans le futur afin de vivre avec lui toute sa vie. Tout le monde ne veut rien dire. Le vieux Sanba poussa un profond soupir tremblant du fond de son cœur: "Hé! -" Vieux Sanba "" Vieux Sanba "Du Lao Gen et cinq vieux: vieux diplômes， anciens membres du parti， ancien chef déquipe， vieux à lenvers Comme la dit le fonctionnaire)， lancienne phase. En fait， il n’est pas vieux， il a seulement 34 ans. Quelquun a plaisanté en disant quil voulait que sa femme soit vieille. Il faut dire quil a été fumé et fumé pendant de nombreuses années. Hummer， quinze ans， na que trois mois de préparation à la libération de lîle de Hainan， la libération de lîle de Hainan aux États-Unis et laide de la Corée du Nord pendant six mois. Après une blessure， il ne sest pas battu pendant près dun an. Le reste du temps est véritablement permanent et incessant. Jouer sur la lune et jouer， combien de fois il a joué， il ne pouvait pas le comprendre. Cependant， il est allé du nord sur lîle de Hainan， de la rivière Yalu à la ligne de front de la RPDC. Il sen souv enait pas à pas. Il nest pas étonnant quil aime dire: "Le pont que jai emprunté est plus que le chemin que vous suivez." Il rejoignit larmée de la Huitième Route en 1938 et en trois mois seulement， il devint le chef déquipe grâce à ses idées courageuses. En 1952， il était toujours chef de groupe après son retour de Corée du Nord. Ce n’est pas qu’il n’avait pas les compétences pour le faire， mais il faisait souvent des actes méritoires et faisait souvent de petites erreurs. En août 1940， larmée de la huitième route lança une "bataille de cent régiments" contre les démons du nord de la Chine. Ils se sont classés dans la bataille avec trois diables sur la tour de guet. Il a attrapé un diable et le gars était têtu et la regardé. Le vieux trois-huitième a attrapé son collier et lui a dit "huit grilles". Le diable saccroupit devant lui. Les trois trois vieux yeux sont inquiets et jurent: un scorpion de lapin， vous voulez mappeler une génération pour savoir qui est le premier! Son fer a balayé la mitraillette， et ce Shaozuo et les deux autres diables se sont effondrés. Il a vu quil se présenterait à la compagnie， mais il est tombé pour devenir le chef déquipe. Il était un peloton tranchant lorsquil participait à la bataille de Liao. Ils se sont précipités au quartier général du régiment ennemi et il a attrapé une très belle journaliste， dont le visage blanc， rouge et transparent a rendu stupide la plus vieille. Il veut savoir que cette femme brise le matériau et essaie de lui pincer le cul. La femme a crié et a crié， juste laisser linstructeur voir， en disant que le vieux trois huit a non seulement influencé les femmes， mais na également pas distingué entre eux， et la refusé en tant que chef déquipe. Depuis lors， il s’est abandonné avec arrogance avec l’idée que "je vais faire la révolution， ne pas être un officiel." Il est également arrogant dans la position du chef d’équipe. Sinon， il est déjà devenu commandant de bataillon et chef d’équipe. Ses problèmes personnels ont été résolus le plus tôt possible. Il ne chantera pas les vieux mots de "résistance à la guerre pendant plus de huit ans， je ne suis donc pas autorisé à demander à ma femme". Ces deux chansons sont les vieux trois-huitièmes qui veulent rentrer chez eux après la victoire de la guerre anti-japonaise pour réaliser la vie dune "vache sur 30 acres， une femme et un enfant"， mais ils ne sont pas entrés dans la guerre civile à cause de léclatement de la guerre civile. Au début， il craignait que les gens sachent seulement chanter， puis ce sentiment est apparu et chanté naturellement. Tout le monde a le sentiment davoir un goût et chante en même temps. Linstructeur savait quil lavait chanté et lavait critiqué lors de la réunion pour affirmer que la révolution nétait pas complète. Après la fin de la guerre de libération， il pensa que cette fois， il ne devrait pas être battu， il devrait rentrer chez lui， mais la guerre de Corée a éclaté. Il a dû chanter ces deux chansons pour exprimer leurs émotions. L’ancien 8 mars est arrivé à l’école de Rong où il n’existe aucun moyen de «trouver l’objet au niveau du bataillon». Il estime que le problème de la résolution de sa femme n’est pas loin. Cest pourquoi il veille à shabiller tous les jours: se regarder dans le miroir， tirer sa barbe et serrer son visage. Il a souvent un petit miroir rond dans sa poche et le sort avec ses mains. Il a été le premier à parler pendant la discussion et il a pris le miroir pour terminer sa tâche. Si vous navez rien à faire， vous ne pouvez pas le finir. Regardez de côté et regardez de côté. Parfois， il enlevait le miroir comme il l’avait fait et me disait avec un sourire: «Chef d’escouade， je ne suis pas vieux?» Après cela， le sourire sur son visage était raide et j’ai décidé de le concis ou de le diffuser lorsque j’avais dit quelque chose. Jai dit: "Pas vieux， ce sont plus de rides." "Plus de rides" et "pas vieux" ne sont pas corrects. Jai demandé: "Tu peux dire vieux garçon?" Il sourit soudainement. "Tu veux dire que mes rides sont comme une adolescente， et il y a beaucoup de rides mais pas vieilles. Oui， le chef déquipe， jadmirerai tes yeux." Alors， il sembla mettre son cœur de côté et commença à se concentrer pour tirer sa barbe. Sa coupe de cheveux n’appelle jamais un rasage， et plus elle est longue， plus elle sera épaisse. Il a délibérément acheté un petit clip， et la barbe a été tirée avec un clip， les larmes ont été retirées et il a été complètement éradiqué. En tirant la barbe et en serrant les cafards sur le visage， essorez la graisse comme le mil， appliquez un peu de crème et dites quelle nest plus longue. Cependant， il a grandi ailleurs quelques jours plus tard， et il sest de nouveau collé pour que son visage ne soit pas seulement ridé， mais aussi râpé， comme une vieille écorce. Il s’occupa de son ancienne phase et soudain "claqua" le petit miroir rond， allongé en soupirant， attendant qu’il se réveille， la première chose à faire est d’acheter un petit miroir rond. Achetez et prenez des photos et placez de grands espoirs sur le nouveau miroir. Le vieux Sanba regarda le miroir et dit: "Petit， nest-ce pas， tu as touché un nez gris， va vers ta fiancée et tu nes pas bon?" Little a dit: "Non， je dois proposer un plan pour y aller." Hé， lamour est si compliqué， et il y a des plans? "" Bien sûr. Juste comme attaquer le bunker， il ny a pas de plan pour toucher le sang. "Le plus âgé ne peut sempêcher de poser le miroir et de le regarder avec un petit regard:" Votre cerveau est si bon， cest un bloc. " Quand le commandant de bataillon. "" Également en tant que commandant de bataillon， quelques jambes， pas une tape sur le pistolet. "" Quoi que vous disiez， vous êtes bien meilleur que moi， enfin "célibataire" une fille. Je nai jamais Personne n’est "célibataire"， personne ne vient me "célibataire". Dans la campagne Liaoshen， le chef de section du peloton de l’escadron a été brisé et je n’ose plus épouser une femme. Maintenant， je peux trouver un objet， je suis Pouvez-vous trouver une veuve， merci beaucoup? "Little a déclaré:" Ne vous méprisez pas， vous êtes une vieille révolution， il y a tant de médailles， de trouver une fille. Question "Le vieux trois-huitième dit:" Lobjet de la fille est de regarder le visage et le corps. Je nen ai aucune. Jai pris ma décision et je vais trouver une veuve. Little a dit: "Toi ? La veuve ne recherche « trente-huit a dit: » Pas vraiment un grand bruit provenait du Dian Dian poids ?. Je ne sais toujours pas si la veuve peut le voir. "Little a dit:" Si vous voulez vraiment trouver une veuve， je vous en présenterai une. "Les vieux trois huitièmes sont apparus. Il était proche des petits. Il la réparé pendant longtemps et a souri. Il ne pouvait sempêcher de dire:" Tu ne joues pas avec moi? "" Toux， tu es tous beaucoup plus vieux， Puis-je jouer avec vous? "Lancien trois-huitième a tamisé le feu et sest précipité pour dire la situation de la veuve. La petite veuve a dit que la veuve était dans leur village et que son mari est mort dans la guerre de libération， âgée de 32 ans seulement cette année. Lancien trois-huitième a déclaré， Lâge est tout à fait égal， deux ans de moins que lui， la femme a deux ans， le bol est plein et les journées vont être bonnes， la petite a dit quelle a un enfant de cinq ans et les trois huitièmes ont dit que la veuve avait pris la cassette et que la famille avait ajouté de la joie. Elle a la tête est Ganzi Huagao， elle est très belle et elle est très belle. Les trois-huitièmes de la semaine lui sourient et s’accroupissent dans un endroit sans se battre. Si vous ne le demandez pas， pourquoi ne criez-vous pas? Caché， méditant pendant un long moment pour dire， tousser， alors la veuve de Jun peut voir le «petit ne dis pas， oh， tu as écrasé» Les trois vieux ont dit， jose pincer l e cul de la journaliste， mais aussi écraser? Je ne sais pas quoi dire， je vous dirai， quand vous vous rencontrerez， ne pincez pas le cul des gens. Les huit plus âgés ont dit， hé， regardez ce que vous avez dit， c’est vrai， pouvez-vous gâcher? Essayons-le， tentez votre chance. Si vous ne voulez pas que la mère vienne， ne lui en parlez pas. Plus tard， la petite maman a dit que la veuve avait le même avis. Le rendez-vous à laveugle est la grande fille assise sur la berline， la première， préparant beaucoup， achetant deux gros gâteaux et confiseries， deux bouteilles de vin blanc， mettant un nouvel uniforme militaire， enfilant huit médailles， munies dun stylo en or， mettant la peau Le voleur assomma ses bottes. Il mit bientôt la jambe prothétique sans que la jambe résiduelle ne soit usée et il mit les béquilles triangulaires dun côté et il était heureux avec les plus petits. Chaque fois quil faisait un pas， ses médailles et ses médailles faisaient un tintement Le son， comme le vieux cheval habillé， le sourire aux lèvres qui s’est levé. Tout le monde était heureux， il ne pouvait s’empêcher de chanter les deux chansons. Petit dit， vous allez demander à votre femme maintenant. Comment chantez-vous encore ces deux phrases? Les huit plus âgés ont déclaré quil était contre le jeu， ce qui signifie que je devrais demander à ma femme aujourdhui. Lorsque je suis entré dans le village， les enfants se sont rassemblés et ont appelé "Old Heroes to Luo". Huit aujourdhui est particulièrement jaloux du "vieux" mot， il appuya sur le scorpion et dit: "Je ne suis pas vieux， je nai que 20 langues， et dit:" Le grand héros arrive. C’est toujours pas mal. "Les enfants ont changé davis pour dire" Le grand héros est venu à Luo. "Ce changement a changé les anciens trois et huit ans， et il a laissé les enfants toucher ses médailles. La petite mère lui a demandé de se rencontrer chez elle. La veuve est arrivée en premier. En dehors de la porte， le son est avancé: "Hey， je vais vous demander d’emprunter quelque chose à appeler. "Le vieux trois-huitième a entendu la voix argentée ressemblant à une cloche et mon cœur a tremblé. Son cœur était comme un marteau. Elle ne voulait pas que sa mère lui serre la gorge et a dit:" Viens， cest elle. " Noublie pas quelle est Zhao Xixia. "Alors je vais sortir"， hé， viens， assieds-toi à la maison. "Le vieux trois huit a également salué， voir la veuve Yu Jun， la langue a frappé le volume:" Sil vous plaît ... maison ... assis. "Zhao Xixia sourit et sourit， levant les longs cils et léchant les anciens et les huit yeux. Le cœur des trois anciens se secoue de nouveau. Après sêtre assis， les trois anciens tiennent un grand bouquet de bonbons devant Zhao Xixia:" mange ， Xixia， sil vous plaît manger. "Zhao Xixia a levé ses cils et a regardé ses vieux yeux. Elle a souri et a ri. La plus vieille des huit-huitième sest installée et a dit:" Xia Xia， namenez-vous pas votre enfant? "Zhao Xixia était en réunion secrète， elle a menti:" Lenfant est sorti pour jouer. "Les trois trois vieux acquiescèrent encore et encore:" Oui， lenfant est amusant. "Les quatre personnes ont mangé le gâteau pendant un moment， et le vieux trois-huitième a parlé de sa propre histoire de bataille. Il a raconté le fait que la tour de guet du diable a saisi un officier démon. Il a dit que lorsque le chef de peloton du couteau a saisi une journaliste， il a mis Il a pincé le cul de la femme dans les sourcils et la laissé supporter un repas. Il a également parlé du pont frit dans le sud de Gushan en Corée du Nord. Ils ne se sont pas précipités vers les deux soldats de la classe. Il a ordonné à toute la classe de la droite.向桥头逼近，他突然从左边冲上去把桥炸毁了，切断了敌人的退路，他立了一大功。喜霞说:"你一会儿当排长一会儿当班长，你究竟当啥?"老三八吓一跳，只顾说，忘了撸排长的事。他立刻镇定下来颇有风度地说:"我的官不大不小，是个排级干部。"小不点碰碰老三八的腿，老三八马上醒悟，该言归正传。他不知怎么开口，就先点支烟大口吸起来。烟呛得赵喜霞咳嗽。三八灵机一动，说:"喜霞，要是咱俩一搭里过日子，你闻不得烟味，我就把烟戒了。"赵喜霞抿嘴忍住笑。三八见赵喜霞笑，以为他的话钻进了她心坎里，就说:"我每月领的工资和残废金都交给你，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老三八一鼓作气地说:"你把孩子也领来，我把他当亲生儿子，供他念书念到大学，出来当工程师。"又呆了一会儿，赵喜霞说:"婶子，我得回去找孩子。"老 八说:"喜霞，我陪你去看看孩子。"赵喜霞急忙阻止:"不不，你走路不方便。"老三八的心又是一抖:她是关心还是嫌我单腿?荣校到小不点家来回16里，想当年，老三八一口气能跑下来;如今因他的残腿还没磨出茧来，回来时像针扎似的痛，他只得把小不点当拐杖使。他心里高兴，回到荣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照得很仔细，像在脸上找赵喜霞眼光留下的印记。着照着，他眼前出现了那寡妇的俊模样。高个条的身材，越看越好看;鹅蛋脸，不长不短，越看越中看;脸上的皮肤细嫩，肤色微黑透红，越看越耐看;亮亮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越看越想看。着，他就想她为啥抿嘴笑，为啥问他当啥干部，最后他就想她"你走路不方便"是啥意思。说:"小不点，我今天说话有啥地方出格不?"小不点说:"没啥出格的。"老三八后悔莫及地说:"咳，我光顾讲，没提防撸排长的事，让她问了个激灵。"小不点安慰他:"那算啥，关键是人家能看上你。""你说她能看上我不?她说我的腿不方便是啥意思。"小不点也说不清，他叫老三八别耗神想那芝麻粒儿的事，她看上你，撒谎她也当真;看不上，你说实话她也不当回事。是老三八就的那寡妇的音讯。天后，小不点的妈来了，她私下跟小不点说，赵喜霞看不上老三八，说他不仅单腿还老相，看上去有40大几的人。不点很机灵，没把这话传给老三八，只说赵喜霞不同意。三八心里明白:自己单腿老相。不点叹口大气，非常惋惜地说:"我原先想这事准成，可偏偏不成，真绝。"老三八抚慰小不点说:"我活这年纪你是头一个帮我说媳妇，我该感谢你一辈子。说，我好歹也让那寡妇认认真真地瞟了两眼，还冲我笑，也吃了我的糕点，这总比没那些个强多了吧?"小不点觉得老三八真可怜，让寡妇瞟了两眼就觉着得了什么似的。与老三 说定，分工时都要求分在市里，一定帮他找个寡妇来。三八说，找不着俊寡妇，丑寡妇也对付一个，别让老三八绝代就行。
　　后老三八冷静一想，自从来到这世上几十年，走南闯北，真刀真枪地厮杀，虽九死一生，倒也显出男人大丈夫的本色，没料想到头来只想摊个丑寡妇，真他妈的窝囊。是，自己这条件不摊丑寡妇，那就得打一辈子光棍。!认命吧。请小不点帮忙物色个丑寡妇。是，他也要人托人，七拐八弯，没一年半载恐怕不行。己这么大年纪了，真耽误不起．这么一想，他的目标就盯上了班上的甘绮华。虽然双目失明，可她的脸蛋儿耐看，细皮嫩肉的，没一点疙瘩;身材比那俊寡妇还来事。是跟她搭配过日子，她有国家配的护理员照顾，生活也挺自在。是他就特别注意甘绮华的行动。这么一注意就发现了新情况;甘绮华跟班上的石志坚已经有那个意思了。 :我老三八的媳妇到底藏在啥地方?甘绮华甘绮华才22岁就双目失明了。再也不能用自己的眼光重现那个她在襁褓中发现的而后又变得新奇的世界，再也不能用眼睛感受同性尤其是异性投来的友爱、倾心、羡慕的目光，而一下子进入一片漆黑的境地。走一步都会引起她抚今思昔的痛苦。种痛苦虽然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麻木，但却无法彻底摆脱。从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走来，走进散发来苏尔气味的白色房屋，走进这所荣校，然而她却经历了人生的漫长路程。首过去，昨天那样短却又那样长，记忆那么清新却又那么遥远。犹如经历一场感情的暴风雨袭击后心田一片空漠因而显出一种认 了命运的平静。的平静却使我颤栗。乍到班上，大伙都静静地望着她，有口难言。果是另一种情境，一个女战士光临男战士中间，大伙会无话找话，那怕跟她搭上一句话也感到无限愉悦。在此时此情中，大伙只是默默无语地同情她，心中有许多感叹。她也只能心领神会地感受这种同情，心中更添一种难言的痛苦。的个子约有一米七0以上，颀长匀称，肩宽体健，俱有一种由娉婷少女经过军营生活磨练后充溢着军人素质的神韵。戴着墨色眼镜。镜后面连一个盲者作为装饰的眼球都没有了，只剩下两个全是伤疤的眼窝。我却分明者见那里有双晶莹闪亮、闪烁生活激情向往美好未来的眼睛。双眼睛以长长的睫毛为幕帘，它曾经在镜中欣赏过一个少女渐渐丰满俏丽的脸容，曾为一个少女穿上绿色军装而喜悦流泪，在赴朝途中曾将祖国壮丽如画的江山尽情摄 心中，曾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奋不顾身地寻找救护伤员。，那双眼睛本应伴随着她过上更丰富多彩更充实的生活，却给残酷的战争夺去了。今她经常戴着墨色眼镜、穿着 洁、拄根漂亮的手杖面对校舍伫立。天黄昏都由她的护理员小沈陪着在马路上漫步，或到河堤上去感受秋的情境。赖以生存的是希望。却以安慰为自己的精神支柱。得到过莫大的安慰。种慰藉如今仍在慰勉着她——她将自己的眼睛献给一个她不认识的战士，那个战士是为保卫和平流血的，那末，她的眼睛就是献给了和平事业。以奉献为自己的青春写下了一个惊叹号。是这种慰藉使她的心田不是空漠的平静，而是在平静中有着奉献的光荣感。在班里，喜欢静静地坐着听大伙聊天，有时也插上两句。大伙谈到朝鲜的战斗生活时，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小相集，说她在朝鲜前线有好几张留影。伙争着看她的相集。三八说:"哈，小甘，你还是个知识分子哪。外号叫"大姑娘"的吴立高说:"看她的模样也知道是个知识分子。老三八说:"知识分子还有模样?" "大姑娘"说:"当然有，说话走路都跟工农出身的不一样。甘绮华含笑说，她家在南京。小时候经常听邻居说日寇在南京大屠杀，激发了她的爱国热忱，因此她在高中快毕业时便报名参加了志愿军。手残缺的石志坚指着甘绮华的一张照片说:"这地方真眼熟。甘绮华敏感地问:"哪张?""你背药箱立山头那张。"那是第二次战役胜利后在朝鲜咸州西边520高地照的。石志坚立即说:"这么说，你是342团一营的罗。甘绮华说:"我是营部医务班的。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石志坚高兴地说:"嗨，咱俩是一个营的战友。甘绮华问:"你也是一营的?""当然是，要不，我怎么会觉得那地方眼熟。"一营的三个连我常去，干部战士都认识我。不认识我?"甘绮华立刻补充，"也许我变样儿了，你认不出我了。"我是打完第二次战役作为骨干力量从二营补充到一营的。"那你是不认识我。打520高 非常艰难，一营伤亡很大，从二营三营都补充了骨干。石志坚没有想到，同在一个营的战友有广东、四川、江西……分别后有的一生都无缘相见，而他居然跟甘绮华同校同班而不认识。使他想起了与战友们共同战斗的日日夜夜，想起了一个不相识但又日夜思念的女战友。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敌人企图夺回失去的阵地，而进行疯狂的炮击。不幸受了重伤。个女战士背着他撤离阵地，途中一颗炮弹带着尖厉的啸声飞来，她立刻扑在他身上救了他的命，她自己却被炸成重伤。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他都不知道。甘绮华吗?他希望是她。果是她，他应当像她保护他那样为她奉献。
　　天，他单独与甘绮华谈心时问:"小甘，你的眼睛是怎么弄瞎的?""炮弹片崩的。"在啥地方?""在文川北边的280高地。石志坚的心猛地跳着，他就是在这个高地负伤后被一个女战士背下来的 那是在朝鲜的第三次战役开始不久，一营的任务是拿下文川北边敌人占据的410主阵地的280前沿阵地。们一连拿下280高地后，严重地威胁敌人的主阵地，因此，敌人拼命要把280高地夺回去。人先用炮火猛烈而持久地轰击。火一停，410主阵地的敌人便以密集的火力封锁280高地的工事，接着就向高地冲来。时，石志坚的屁股已被弹片崩伤，他连包扎的时间都没有，也不能抬头射击，他就猛甩手榴弹;把牺牲战友的手榴弹集一起，左右开弓，一颗接着一颗甩。的右手三次负伤:第一次他感觉到负了伤，但他没时间顾及;第二次他感到痛，也没停甩手榴弹;第三次负伤后他的手就抬不起来了，他扒在工事里艰难地绑扎伤口，这时传来一个女战友的声音:"同志，你伤哪儿了?"他告诉她右手、屁股都负伤了。女战友摸黑简单而迅速地给他包好伤口，立即背他离开阵地。"小甘，你在280 地曾为一个战士包扎过右手和屁股上的伤口吗?"他问。绮华思索片刻，摇摇头说:"嗨，战士伤哪儿的都有，我哪能记住为谁包扎了啥地方?"是啊，仗打得那么激烈残酷，牺牲的负伤的战士很多，在那么紧急的险恶的情况下谁去记那个。末她背着一个战士在炮弹飞来时她曾伏在他身上保护他她总该记得吧?可甘绮华说，敌人不断轰击280高地，那一夜她一连背了四个伤员都是在炮弹突然飞来时伏在他们身上的。志坚问:"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崩瞎的?"甘绮华说，她是背第四个伤员时，一声尖啸的炮弹声传来，她就势卧倒，来不及转身后再扑在伤员身上，而是卧倒后一翻身，两人都脸朝上卧着时她的眼睛负伤了。志坚搞不清他是不是她背的，如果是她背的，他是她背的第几个伤员。是他静下心来认真地回忆那次战斗的细微末节。绮华没有认真去想是不是她为石志坚献出了 睛。认为这不是主要的，值得安慰的是她保护住了一个守住了280高地的负伤战士，是她为赢得朝鲜战争胜利的奉献。志坚的神思飞回那个难忘的280高地后，他想起来了，当一声尖啸的炮弹声传来，那个女战友是背着他就地趴下，趴下后就势一翻身，两人都脸朝上卧着，她的双手仍紧紧挽住他的大腿;她卧在他上面，她的后脑压住他的眼睛，全身都让她遮住了。又想起，她背他时，他为了减轻她双手和腰部的压力，他那没负伤的左胳膊用力压住她的肩膀，她的肩膀很宽。些正与甘绮华的身材相符。后他又想起，炮弹爆炸后，那女战友曾喊叫:"林队长，我的眼睛、眼睛负伤了!"于是石志坚第二次与甘绮华谈心时他将这些细微末节对她说了。他细节甘绮华没印象，因为类似情况很多，独有她的叫喊她记得很清楚。说:"是的，我当时是喊救护队长，告诉他我的眼睛负伤了，没 背这个伤员。石志坚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那个伟大而平凡的白衣战士，找到了那颗无比高尚无比纯洁的心。无比激动地说:"小甘，你知道吗?你为他献出一双眼睛的那个战士就是我呀!"甘绮华似乎不为此激动，她含笑以平静的语气说:"是吗?咋这么巧?"石志坚激动地抓住甘绮华的手，深情地说:"是的，不错，千真万确，那个伤员是我，就是我呀!我记得非常清楚，你是这么喊叫:‘林队长，我的眼睛、眼睛负伤了!’"甘绮华是这么喊叫的。还记得她的眼睛负伤后，一阵钻心裂脑似的痛，她就这么大声喊叫了两次。那已是过去了的事，对她来说也是遥远的事，再提它也是那样。过，她已具体地感受到奉献的安慰。平心静气地说:"保护伤员不使再次负伤是一个白衣战士的职责。石志坚激动地说:"我知道，这个我知道。你应当明白，要不是你保护，我现在不仅右手残缺，说不定已不在人世!"甘绮华感触到石志坚的手在颤抖在冒汗，又感觉到他的热泪不断地滴在她手背上。掏出手绢摸索着为石志坚拭泪。低声说:"我们不都活得好好的吗?"石志坚是个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可甘绮华为他拭泪他的泪越流越多。俩默默地坐着。噙着眼泪无比心痛地瞅着她墨镜后面只有伤疤的眼眶，她以神经来感受他的视线;他的心像擂鼓，声音从身边传到战地又从战地传回到身边;她的心仍然很平静，像高山湖映着太阳。志坚在激动中思索，在思索中激动。日后，他严肃而深情地说:"小甘，你保护的那双眼睛也就是你的眼睛，我愿为你照亮生活的路程。信我吧，小甘!"甘绮华没作声，她神情很严肃，可她的心情却很激动。看不见他那双真诚的眼睛，却听到一颗真诚的心在为她跳动。且不说爱情，他的表白已使她得到莫大的安慰。果以爱情衡量，这 爱情犹如水晶般纯洁;而且还有比爱情更圣洁的情感。绮华心田中那颗爱情的幼苗曾经茁壮成长，根粗叶绿;后来逐渐枯黄，萎靡不振;如今在花信风的吹拂下，又生机勃发。了解到，石志坚在部队是副排长，26岁，中等个子，身体结实，宽额，剑眉，锐眼，高颧骨，神态刚毅。在家念过三年书，可他能阅读报纸。

　　失去了右手，现在他用左手日夜练习写字。对甘绮华的表白，甘绮华已心领神会，可她因为双目失明在爱情面前既谨小慎微又心驰神往。

　　整天都静静地坐在石志坚身边听他的钢笔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志坚觉得有她坐在身边，从早写到晚都不会疲倦。抄报发现不认识的字，她就要他用指头写在她手心里，然后便迅速而准确地告诉他是什么字。此法石志坚又认识了许多字和词组，他学得更加勤奋，更有成效，从而也进一步加深了他对她的感情。天，他委婉地 :"绮华，咱俩去跟医生说，我愿意取下一只眼睛为你安上。甘绮华明白他的心意，他是以取下眼睛表白他真心爱她，诚心诚意为她的生活照路。的感情闸门被冲开了，一股暖流强烈地冲进她心田，死的复活了，失去的回来了，不可企及的东西就在眼前。哭了，眼泪从鼻子流出来。一头扑在石志坚怀里，敞开心怀，让他温暖她那颗寒冷的心;她久久地扑着，她要他的爱情雨露滋润她的心，让那颗爱情之树复苏，结出丰硕的果实献给他。说:"志坚，你想过吗，我将是你一辈子背着的一个沉重的包袱啊。石志坚说;"当初你背我保护我，曾想过我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吗?"甘绮华说:"那是在战场呀。石志坚说:"生活是个没有枪炮声的战场，我打心里愿意跟你过一辈子。后你别再看轻自己，挺起胸膛走路，我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就是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爱情充实了甘绮华曾经变得 漠的心，唤回了她的青春，激起了她对生活的美好向往。情犹如一股新鲜血液输进了她的身躯，她萎缩的乳房如春笋般挺立起来，惨白的脸色变红润了，脸上卦着内容丰富的微笑;记忆力特别强，幼年时期学生时代从军生活的一切大小事她都想起来了，就像在昨天;听觉也特别灵敏，石志坚向她走来，她立即断定是他而伸出双手去迎接。挽着他的手臂，来到繁华的街道，桂花树聆听久违的市声，感受那变得陌生的沸腾气息。挽着她的手臂走进她久违的电影院去听电影，他为她解释画面，她为他解释含蓄的银幕潜台词。，她从烽火中下来，走进了漫无边际的沙漠地带;如今她来到一个新的天地，面前是鸟语花香的绿洲，前方是光辉灿烂的朝霞。一萍双腿残废的凌一萍跟甘绮华不同班同住一间房。是个感情外露情绪大起大落的姑娘，仿佛心里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原是军部 工团团员19岁。次，在朝鲜前线她全神投入为战士们演出，敌机突然袭击打断了她的双腿。嗓子圆润清脆，声音高吭、激越、舒扬、缠绵，像银铃似莺舌，具有绕梁三日的魅力。的歌声吸引了千万个仰慕的观众;如今她像从五彩缤纷的彩云间坠落到战争的废墟上来了。壤之别的处境使她一刻也不能安宁。常常独自摇着轮椅蹓马路逛大街，似乎在寻找她昔日的荣耀。她失望地回到房间，她忽而叹息落泪，时而狂笑高歌，理智不能控制感情。当石志坚来邀甘绮华散步，她都以奇异的眼光痴痴地盯住他俩，像看一个令人倾倒的节目。俩走后，她仍怔怔地盯住他俩离去的地方，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在部队有个互相爱慕的男文工团员来看她，她有说有笑，滔滔不绝地回忆部队生活。人一走，她几天都不说不唱，靠在床头发呆，像另一个凌一萍。肢残缺的司马 雄对甘绮华说，他夜里听到一个女人唱歌，真好听，不知是谁唱的。绮华说是凌一萍唱的。绮华问凌一萍为什么夜半唱歌，凌一萍说，她跟一个英俊的军官结婚，双双手挽手进洞房欢乐了一场，醒来是个梦，她就唱歌，要以歌声唤回那个军官来。来凌一萍几乎每天半夜唱歌，周围男宿舍的学员都听到了。领导很重视这事，召集医师研究凌一萍的心理，医师说这是她双腿残缺后对爱情渴望又绝望的心理反映，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很可能发展成精神病。政委找凌一萍谈话，问她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她直言不讳地说，她要找对象要马上结婚。说她双腿残缺，将来走向社会，军人不会找她，干部、工人看不上她，她向谁要爱情?赵政委很理解她的心情，叫她静下心来，别天天半夜唱歌，妨碍大家睡眠，组织上一定尽力帮她解决个人问题。政委又召集全校的营、连干部会，他介绍凌一萍的情况后就下达任务:凌一萍到各营来选对象，选上谁谁都应当爱她，包括到会的未结婚干部。说，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许有人说我这个政委蛮不讲理，解决个人问题还要下命令。认为形式上是下命令，实际上仍然是以培养感情为指导思想。情是可以通过互相了解培养嘛;万一培养不起来，我还能下令将凌一萍选上的人跟她捆起来结婚吗?与会干部互相挤眉弄眼，互相捅捅，意思是你可能被选中。是谁都感到这项任务沉重:凌一萍是特等残废，她不可能选特等残废军人;三等残废军人很可能看不上她。政委问大家有什么意见。人说，凌一萍应当先从本连本营选起，互相了解情况。政委和与会干部都同意这条意见。一萍所在的九连指导员说，攻爱情碉堡他们没有经验，如果攻不上去希望大家别当逃兵。家嘻嘻哈哈大笑。政委最后说，这是一项具有政治意义的个人生活任务，大家要认真对待，将会议精神贯彻下去。营召开了班、排、连干部会，教导员传达赵政委的指示后说，凌一萍先从七连开始选，然后是八连九连。要求各级干部要把赵政委的指示传达到每个学员。挑选那天，每个干部、学员都要军容整齐，像过节日一样迎接凌一萍挑选。一萍到各班，大家都要起立，站在床头，好让她看个全貌。到我班挑选那天凌一萍是自己摇着轮椅来的，后面还有赵政委、营长、教导员、连长、指导员壮阵。穿件大红毛衣，着军裤，两条黑黝黝的长辫子梢头扎了两个红绸蝴蝶。有种特殊的美，椭圆形的脸蛋儿有种高雅气度。睛、鼻子、嘴都各自显出俊气来。端庄大方，脸含一种大伙都能明白的微笑。在门外一出现，大伙都在床头立正站着，等待她挑选。一萍的轮椅一驶进房间，"大姑娘"伍立高就 脸。不时瞥凌一萍一眼，又马上垂眉瞅手里的书一眼。一萍的轮椅在过道上缓缓驶进。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先是上下打量被选者一番，然后就以思索的眼光看着对方的脸，最后一道工序是目光专注地盯住对方的眼睛，似乎在试测能否与对方的目光对上焦距。在石志坚与甘绮华面前停了一下，点点头，仿佛在说:不久我也能像你俩那样得到爱情。停在"大姑娘"伍立高跟前。立高红着脸，他与凌一萍一对视，手里的书突然落地。含羞一笑，拾起书，又瞥凌一萍一眼。一萍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目测伍立高三回，然后就专注地瞅他的脸他的眼睛。对伍立高的窘态似乎有好感，像在考虑他为什么脸红。后她柔声问伍立高:"你看什么书，可以告诉我吗?"伍立高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萍要来书翻了翻:"我看了三遍。伍立高说:"我正在看第二遍。凌一萍说:" 里有段关于人的生命的名言，你能背下来吗?"伍立高马上背:"‘生命属于人们只有一次。的一生应当这样渡过……’"凌一萍还书时，吴立高的脸红得像鸡冠花。选后，甘绮华对我说，凌一萍向她打听"大姑娘"伍立高的情况。告诉凌一萍，伍立高25岁，右侧三根肋骨打断了。在部队是连里的文书。说他在家没念几年书，可他的文化却很高，能啃一本本大部头书。哪儿也不去，像个大姑娘整天坐家里"绣花"。一萍说，她在他跟前他一直红脸，挺可爱的。绮华说，对了，他有个外号叫"大姑娘"。一萍说，女性像男人可爱，男性像女人更可爱。"大姑娘"跟人交谈也红脸，可他在班排讨论会上发言却能慷慨激昂地讲出一大套理论来，大伙都爱听。据他爱红脸的特点，我邀他到河边散步。说:"立高，凌一萍在挑选时看你看得最认真停留的时间最长，你明白是啥意思吧?" 立高没按我的意思想，他毫不忌讳地说:"大概她见我红脸，像个大姑娘，姑娘跟‘姑娘’容易接近的原因吧。"她可能选上你，你没这么想?""没有。"她向甘绮华打听了你的情况，你得有思想准备。"班长，我对你直说吧，凌一萍的脸蛋漂亮，神态高雅，有文化会唱歌……这些都没说的，可她缺双腿，她的爱我很难接受。"要是她真的选上你，你怎么办?""我想，从你到指导员到政委都会来说服我爱她，那我只有付出最大的牺牲，忍苦受爱。这是伍立高的真心话。我觉得他把接受凌一萍的爱视为"最大牺牲"，这种爱情在目前和将来都是勉强的痛苦的。启发他说:"如果你多想她的优点少想她的缺点，也许你能从‘牺牲’中自拔。伍立高说:"班长，你叫何立平，当我叫班长，何立平的具象也会同时出现;因为何立平不是抽象的，他是由中等身材、圆脸、神态平易近人等等因素组成的。 着又会想到他在部队当指导员，是在朝鲜战场上让地雷崩掉四个脚趾。一想到伍立高时，便立即知道这人爱脸红。末，我一想到凌一萍漂亮的脸蛋能不想到她那双残腿吗?"伍立高已经表明，他不能真心爱凌一萍，只能在上级的意思下作出牺牲来接受她的爱。的话很有逻辑，说理性强，我再也找不到话来启示他。把自己假设为伍立高，我跟他有同样心理:凌一萍漂亮的脸蛋跟她的残腿同时出现，不出现是不可能的。一萍主动上我班来。一来司马中雄就要她唱歌。伙热烈鼓掌。马两只胳膊只有五、六寸长，但他仍不停地划动胳膊作鼓掌状。一萍非常怜悯司马，她的轮椅停在他床边，问他喜欢听哪支歌。马说，你唱啥我都喜欢听，一天听一回整天都高兴。一萍便以中音唱歌。唱完一首大伙要求她再唱她就接着唱。唱的朝鲜歌曲《在泉边》特别生动 人。"大姑娘"在看书，不知他是表面看耳朵听，还是因为我向他透露了消息而采取冷漠态度。一萍唱歌时不时瞟伍立高一眼，可我发现她似乎更注意我;唱得动情时，她浮动泪光的眼睛凝视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心理活动。约过了三天，指导员(营级)找我去谈话。直截了当地问我:"立平同志，你觉得凌一萍怎样?"我想，他必定要我去做"大姑娘"的思想工作，就说:"她是个可爱的姑娘。指导员态度认真地说:"唔，这就对上了号，她觉得你可亲你认为她可爱，合起来就是‘亲爱’。我也很认真地说:"指导员，你别开玩笑。指导员扔给我一支烟，故意让我镇静一下，然后神态严肃地说:"不是开玩笑，我跟你谈正经事，终身大事。我的心在怦怦地直跳，我有点口吃地说:"你搞……错了，她看上的是伍立高，已向甘绮华了解了他的情况。"不错，伍立高是她挑选的对象之一，可她看上的 你——何立平。我心慌意乱，慌不择言地说:"咳，她才19岁，我多大她知道吗?"指导员说:"她已多方面了解了你的情况。不仅知道你29岁，还知道你在朝鲜黄草岭的防御战中，连长牺牲副连长负伤的紧急情况下，是你指挥战斗的。一仗你指挥英明，不仅守住了阵地还 创了敌人。指导员见我不作声，问:"怎么，你没有思想准备?"我坚定地摇头:"没有，我想都没往这方面想。指导员说;"那么多人就选上你，你应当感到荣幸才是。接着，营教导员(团级)又找我去谈话，内容也是凌一萍看上了我，希望我能爱她。说，这种爱情具有强烈的政治意义。到荣校，在我心底埋藏了十多年的爱情种子，在没有枪炮声震撼的气氛中冒了出来，我大胆地描绘明天:找一个美丽聪明贤惠的姑娘，把我积累的爱倾注于她，将我干渴的心田敞开，吸饮她如甘霖的爱。是不是我想象的爱情却在我甜睡 黎明前来叩门，将我在美好的期待中唤醒，而眼前出现的是一朵被战火摧残的花。
　　含着露珠儿，不，噙着眼泪定定地瞅着我，似乎在说:我从前是花瓣齐全的美丽花朵，曾经接纳过无数赞赏的目光，有过想象的倩影。今我变成这样，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有领导的支持而爱我，而是真心地爱我。，我的灵魂在颤抖。绮华将凌一萍的信给我，我不想接却接下了，直感到棘手。问甘绮华怎么不向我透露一点消息。说，女人对男人的爱先是悄悄等待，然后就不可抑制地表现出来。说，女人残废了，她对爱情既渴望又感到绝望，这时她对爱情的要求反而特别强烈。失去了往日的骄傲，可又固执地想着往日的骄傲;当她意识到往日的骄傲一去不返，绝望便随之而来。她又不甘心失掉与生命同存的宝贵爱情，因此就产生强烈的爱情要求。说，凌一萍内心有团烈火在燃烧，它喷 来能将一个男人心中的冰块溶化成融融春水;喷不出来，它仍然想喷，结果是燃烧自己。绮华真实地说出了一个残废女人的心理。仿佛看见那朵花仍然被战火燃烧。想，只有爱情能拯救凌一萍。个拯救者是谁?从目前来看显然是我。我愿意在其他方面牺牲个人利益来帮助她，却没有放弃自己的爱情来拯救她的勇气。心情沉重地拆开凌一萍的信，信中只有一句话:"被摧残的花，它的根茎在深深的土壤中盼望春天。可她这句话搅得我心神不安，如果没有爱情的雨露滋润，它将永远埋在地下，连欣赏大自然风光的机会都没有。不想给她回信却给她回了信。
　　也写得很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当他(她)意识到不能实现时，应当镇静，应该克制自己。天总会来临，不是明年就是后年。听甘绮华说，凌一萍接到信就无声地落泪。好赵政委去看她，他掏出手帕 凌一萍拭泪，慈父般说:"你别哭，别伤心，噢，我找何立平谈谈。凌一萍急忙拉住赵政委，说:"赵政委，你千万别去，他有他的苦衷，我也不是昔日的凌一萍了。赵政委仍然很不平静地说:"感情可以培养嘛，还没有培养就让人流泪，象话吗?"凌一萍执着地爱我。独自摇着轮椅到我班来。伙知道她选中了我，没要求她唱歌。将轮椅停在我床前，没叫我没说话，垂眉看着地面。她的神态分明在说:我心里那团火在为你燃烧。不厌恶她缠住我，只觉得她可怜。，昔日名满全军的文工团员，今日却垂眉等爱。我不知道说什么，就一个劲地抽烟。见地上落下两个烟蒂，扬起密密的睫毛乞怜似地看着我，然后以抑制的声音说:"立平，散步去吗?"她那神态那声音任何人见了听了都很难说个"不"字。情不由己地说:"去吧。我俩来到河边，她坐在轮椅上，我坐在草丛中，眼前是一派秋 景色;秋山明净如洗，河流水落石出，映着蓝天白云，悠悠地从远古而来，缓缓地向邈漠而去;秋叶飘落江中，宣告昔日的繁华已尽。缕缕淡淡的愁绪仿佛从远古的秋天飘来。我心中"明天"与"今天"的接合口找到了隙缝，源源不断地钻进去，迅速弥漫，笼罩心田。想，源远流长的人类，自古以来就是掌权者的欲望引起了连绵不断的战争;战争导演人生的悲剧。一萍没看我，而是显出一副让我看的神态。的确有种无可挑剔的高雅风韵，五官和谐俊秀，自然散发出强烈的吸引力。穿上秋装，乳房仍明显的凸出来，牢固地支撑着她的曲线美。是她那两只空空的裤腿却大煞风景地坠在轮椅的踏板上。没看我，却知道我瞥了她的残腿一眼，似乎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说:"苏联有个无脚飞将军，他上了假腿仍然驾驶飞机。我的腿长结实了，我也去上假腿，然后就天天练月月练，练得像好人一样走路。人能干的事我也能干。我情不自禁地赞扬:"好好，决心能战胜一切。她见我搭了话，俊俏的脸含着摄人心魄的微笑。深情地注视我说:"我要用我的智力弥补双腿的缺陷。的记忆力很强，看的书能过目不忘，谁说什么我能一字不拉地重复一遍，你信不信?"我心不由己地问:"真的?"她适度地点点头，轻轻地咬住嘴唇:"唔"一声:"不信你试试看。于是我把老三八参军后的经历说了一遍。
　　一萍马上说出了老三八何时参军何时当班长，两次撸排长的原因，就连那句"老子是来干革命不是来当官"和那两句歌都一字不拉说了出来。说完后笑眼瞅着我，似乎在说:我没说假话吧。不禁说:"你天赋真高。这夜，我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全让凌一萍占据了。"可爱"与"不可爱"在不断对话。"可爱"说，她的上半身完美无缺，相貌、神态、天赋、纯洁的心都可爱。"不可爱"说，她那双残缺的腿是无法弥补的缺陷，它将带着生活的困难伴你终身。"小寡妇"知道我苦恼，悄悄走前来。递给他一支烟。点烟火在夜中闪亮。希望他说点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仿佛仅仅让我不感到孤独而来的。志坚突然把电灯拉亮，我发现大伙都没入睡。志坚说:"班长，你说是双目失明的人生活困难还是双腿残的人困难?"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能坚定地爱甘绮华，你就不能爱凌一萍?我知道，人身所有残缺都没有双目失明痛苦。这么一问，我立即感到我这个曾经当政治指导员的人心中有某些虚伪性，碰到实际问题心灵却没有石志坚高尚。三八说:"凌一萍不就缺双腿吗?她女人的啥东西都不缺，上哪去找那么漂亮的女人?你把她娶过来吧，有啥考虑的。小不点说:"嗨，要是她的腿不残缺就好了。老三八马上反驳:"照你说，世上没有飞机大炮，谁都不残缺更好。家是残缺了，可她照样生孩子，生的孩子跟她一样漂亮。石志坚拉灭了灯，可夜的眼睛仍然睁着。天后，凌一萍摇着轮椅来到我面前。轮椅拿出一件咖啡色毛衣，垂眉看着地面说:"要是你不爱我，就算是个女战友送的吧。说完，她抬头以乞求的眼神定定地瞅着我。那神态，任何人见了都不忍心拒绝。接过了毛衣。抑制内心的喜悦说:"你试试，看合适不?"我穿毛衣时红脸了。的慧眼看出了我在为她激动，她含羞微微咬住嘴唇，也是在抑制自己的兴奋心情。衣正合适，我不禁问:"你啥时候量了我的身材?"她得意地笑道:"我是目测的。我想，她真聪明真能干，要是不缺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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